□ 张昌伦

5月16日上午，送孙女上学回来的我刚到小区门口，突然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老家的“当代武训”朱瑞方老哥打来的视频电话。

看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一惊：“还以为你失踪了呢！这段时间一直给你联系都不接电话。我真纠结：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说着，我的大脑不禁沉浸在一串串往事中……

年过古稀的朱瑞方是单县龙王庙镇朱杨楼村人。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结缘于第一次对他的采访。自54年前面对党旗立下“节约用钱，一辈子捐资助学”的誓言后，他就和老伴一起坚持嘴里抠、身上挤，几乎把家里的全部收入都用于捐资助学，被誉为“当代武训”。至今他已累计捐资107万余元，捐赠学习用品近4400件、衣物3700多件、食物1600多箱（袋）。受益的536名贫困生中，已有467人完成大学本科学业并走上工作岗位，其中79人成为处级以上领导干部或各类专家学者。此外，他还先后向灾区、家乡基础设施建设和大病患者捐资10多万元。2008年，他又倡导成立单县爱心工程协会，并在全国建立分会1900多个，会员2万多人，累计资助贫困生3万余人、困难群众1万多人，总资助款3000余万元。沉甸甸的付出换来丰厚的回报。他先后获得齐鲁先锋共产党员、山东省慈善之星、山东省第二届道德模范、山东省重大宣传典型、中国骄傲之星和共和国杰出贡献人才等各类荣誉239项。

在助学路上，将我视为知己的朱瑞方每每有了新的想法，就立马和我交流，我总乐意给他当参谋，并把他的每一个如愿以偿都第一时间写成新闻稿，像《资助+德助+趣助——朱瑞方苦心乐做“助学套餐”》《面对患癌的老伴，朱瑞方决定带她外出旅游，以此释消内心的愧疚——单县好人朱瑞方“还债”》《“助学达人”再“发力”》《捐资助学“达人”朱瑞方华丽“蝶变”——慈善公益励志演讲中国行首战告捷》等，先后发在《菏泽日报》或《农村大众》上，均在社会上产生强烈反响，起到很好的引领作用……

“哎，哪能？你……”他洪钟般的声音把我的思绪唤回。

“怎么脑子开小差了？我想瞒着你再干件大事！”他笑得很甜美，“和我关系不错的老领导、老朋友，一听我有这想法都劝我再考虑考虑，一定要争取老伴和孩子的支持，千万要慎行。我怕你也和他们一样。”说着，顿了顿，又开心地笑起来，“现在没事了，可以郑重其事地给你报喜了！”

“报喜？”我更惊讶了，“老哥到底做成啥大事了？”

“你是猜不到的！好吧，我就好好给你汇报汇报！”朱瑞方吭吭两声清了清嗓子，爽快得连眉毛胡子上都挑着笑，“我在俺村中心大街西头自家的三亩宅基地上建了一个托阳馆，目前主体工程即将完成，预定‘七一’开馆，以向党的生日献礼。这托阳馆吧，寓意就是托起明天的太阳，助学事业再创辉煌！托阳馆主房四间，各用两间设立孔子厅和武训厅。孔子厅里除了摆放20套桌凳，供授课用外，就是悬挂孔子大幅画像，张贴其简介，陈列我的慈善公益励志演讲中国行使用的宣传条幅及在各地演讲时的照片，另外还有演讲大师李燕杰等知名人士写给我的书信等。武训厅里主要布展我用了50多年的简易木床、被子、衣服和自行车等。同时陈列学校、学生赠我的锦旗和感谢信，还有受助学生平时写给我的几百封书信。托阳馆后面建红色教育演讲台和小广场，东面建红色教育文化墙……”

“这么做好是好，”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咱不是说好了，慈善公益励志演讲中国行活动是你人生的收官之作，以后你也不能挣钱了，身体又不好，还有嫂子患癌几年了仍在观察中，等走遍全国，有时间就在家门口给学生上上励志课，更多的时间是陪陪嫂子……”

“我也是考虑以后的身体和你嫂子都不允许我走远了，我才建这个馆的，这样方便我……”

“这得花不少钱吧？你怎么筹？嫂子和孩子可支持？”这么一问，他沉默了。足有两分钟，他才声音微弱地说，“你嫂子和孩子是不支持，可是，我就是要把好事做到底！这不，看我卖树筹钱动工了，你嫂子气得去外地你侄子那里了。”

“老哥……”我有些责怪他，“你这样不妥吧。嫂子在病中，孩子对你怎么看？咱好事多磨，别急于……”

“我怕……”他突然插进这两字，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怯怯地说，“你常住外地，要是在老家，我真想……唉，还怕……又想让你帮着做做你嫂子和孩子的工作，可……”

“一切都晚了！”我长叹一声，“老哥，你这是先下手为强！可是，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嫂子一辈子都配合你，就连去新疆拾棉花挣的钱都交给你，其实捐资助学应该是你们老两口的功劳！所以，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嫂子是会……”

“她担心我再戳个大窟窿，给孩子留下一屁股债务……”朱瑞方语气低沉，“咱一辈子没给孩子挣家业，把钱都投到助学上了，你嫂子她……”

“这是可以理解的。咱虽然愧对孩子，但一件福泽后代、功德无量的事做成了，有得有失嘛！”我突然加重语气，“老哥，咱还是了不起的！这样吧，你把侄子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帮你做做工作。”

“那好吧！”朱瑞方脸上拂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我也知道，做成一件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其实我建这个托阳馆是具备天时地利的：首先赶上了乡村振兴这个历史性的好机遇；再是地址选在清朝时办的私塾遗址上，况且这里靠近大坑塘，常年有鸭鹅、水鸟在此嬉戏，附近树林里还有多种鸟雀筑巢安家，也算得上一景吧！可人和就不如愿了。要把老伴和孩子们的工作做通了，那建托阳馆才真正算得上是一件大喜事！”

“当然了！你就听我回话好了！”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却没谱。

接通电话，等我把老哥心里的愧疚一说，不料他儿子竟慌了：“叔，您说开始俺不气是假的，可看俺爸认定了，俺只好由着他。这些天我们兄妹都一直在做俺妈的工作，现在俺妈也基本想通了！说实在的，俺爸建托阳馆俺并不反对，只是觉得他身体不好，腿腰时常疼得直喘。俺兄妹几个都在外地干点小生意，一个比一个忙，不能抽身帮他，怕俺爸吃不消。这不，俺妈正准备回去。过几天，我也打算回去一趟，替俺爸操操心！”

我听了，心里不胜惊喜，赶忙给朱瑞方视频通话：“老哥，我也给你报个喜！”他眼睛一亮，倏地精神起来。“嫂子和咱的孩子都很通情达理，你不用犯愁了！嫂子马上回来照顾你，过几天侄子也回来帮你……”

听着听着，他不由眼睛潮潮的，竟双手掩面，喜极而泣……